趙鵬飛
住在港島西邊的時候,動植物公園是最常去的地方。每次跑步回來,從花園道一路上去,都要拐進去蹓躂一圈。以至於公園裏哪個地方有棵什麼植物、哪棵植物大約哪個時段進入盛花期、哪棵植物極為罕見值得一觀,都能形成一套私家推薦貼士。香港動植物公園有1,000多種植物,難得的是讓植物們都盡可能在一種自然生長的狀態下,呈現出原本的樣子。除了身嬌肉貴的蘭花有專門的花房,需四時控濕控溫,其餘的植物都在雨露均霑的大天裏,茂盛或是枯瘦,茁壯或是羸弱,公平接受命運垂憐。
第一次看到可可樹結著一個一個金黃色壯如紡錘的果子,就是在這裏。一度手癢,恨不得摘幾個回去,試試能不能做出朱古力,道德約束之下,還是收手作罷。溫太醫說男女歡好,有時候不必動情,只要將依蘭花和蛇床子製成香餌,在房中焚燒即有奇效。駐足動植物園的依蘭花樹下,看著嫩黃色絲帶狀扭曲下彎的依蘭花簇擁枝頭,散發出濃烈香味,居然真的升騰起一股曖昧。造化神奇,終究淪為人性所驅使,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。極為罕見的金花茶,在植物園的茶花園裏也有一棵,也只可靠近了皺起鼻子嗅上一嗅。
二三月,從中環花園道的入口一直往上,小徑兩側的杜鵑花,開得密不透風。杜鵑花開也分大小年,我見過開得最好的一次,是疫情第一年春天,幾十米長的一條路上,一人多高的杜鵑花,棵棵從頭開到腳,用燦若紅霞形容已嫌不足。甚至都有些貴州畢節百里杜鵑盛開時的陣勢。我極喜歡的是一棵繡球樹,長在噴水平臺旁的涼亭邊。樹身不過碗口粗,樹冠亭亭如蓋。每年春夏之交,樹上碩大的花朵,好似百摺千層的宮燈,一盞一盞,懸掛在羽葉對生的淺綠裏,甚是好看。香港真是塊風水寶地,我算是半個植物發燒友,平素所見植物也不算少,但這樣的木本繡球樹,也只見過這一株。非洲芙蓉不算名貴,動植物公園這一棵生得特別好。盛花期,伏在花下仰頭往上看,成千上萬朵杏黃花蕊粉色花瓣的花朵,倒吊下來,蔚為壯觀。
每年秋冷,香港人舍近求遠趕去元朗大棠看楓葉。殊不知,在動植物公園裏頭,就藏有一條楓香大道,兩旁的楓香樹,高大秀美,出塵超逸,稍稍沾染一些秋色,就很有味道。在毗鄰己連拿利道的出口小門邊,還有一棵樹齡百年的白蘭,高大挺拔,冠幅遮天蔽日,已載入《香港古樹名木》。我孤陋寡聞,之前真沒有見過如此高齡的白蘭。
香港動植物公園建成並向公眾開放,已超過一百五十年。很羨慕香港的小朋友,在寸土不止寸金的中環,居然有這樣一處認識植物親近自然的去處。除了種類豐富形態各異的植物,園中的動物們也生得很好。一大群顏色鮮艷的美洲紅?,擠在水裏搶食,靈動養眼。兩隻長腿紅冠的丹頂鶴,倩影婀娜,姿態飄逸。還有那些形態各異的猴子,有十多個品種之多,一次看過,很開眼界。很可惜,繼本月中旬一日內有8隻猴子意外死亡,接連又有4隻不幸接踵亡去。康文署說,猴子們的死亡,可能跟感染了類鼻疽引起敗血病有關。本月初園方修繕灌溉花木的喉管時,曾對猴子籠舍附近的花床底進行翻土,懷疑園區工作的工人,鞋底沾了帶有病菌的泥土走進猴子所居的籠舍所致。
雖是意外,卻仍不免讓人唏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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