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仲鳴
曾卓然贈我大著《閱讀,探索世界的方式》(香港:三聯書店,2024年)。未看內容,先看〈自序〉,其中有一段:
「我一直沒有打算把文章結集成書出版,想來主要是性格使然,並沒有追求『影響力』的慾望,也沒有文章傳世的想法。」
這一點,與我的理念是「同志」,但有一點相信與曾卓然是不同的,我筆耕數十載,尤其是當年在報端寫專欄時,從沒將「塗鴉」之作當寶貝而加以剪存,即是文字已賣出,便當作「垃圾」;這態度當然不對。
認識曾卓然時,他在公開大學教書,常帶領一班學生和我茶敘,將他們的作品交給我辦的雜誌發表,其中不少是「擲地有聲」之作;始知他教學有方,弟子景從。
書中有不少篇章是我愛讀的,如有關也斯的、劉紹銘的、馬幼垣的、陳滅的,無他,這些都是我認識的作家、學術界中人。最憶念的是,劉紹銘是在書店認識的。那年一見他的身影,我便主動上前、自我介紹,並表示對他奮發讀書的《吃馬鈴薯的日子》特別喜愛;不久,他便寄來一本友聯的初版本。至於馬幼垣,是我在報上的專欄推薦了他寫的《中國小說史集稿》;其時他在香港大學教書,特地寫了一封信,由報館轉交給我,於是相約見面,他還到我沙田的蝸居看我的藏書,跟著一起到附近的村屋酒樓吃飯,同聚的,好像有古劍、彭志銘。那真是愉快的經驗。劉馬二人後來都去了嶺南大學教書,成了曾卓然的老師。
在〈劉紹銘與我〉一文裏,有一段話相當有趣:
「劉教授會在每門課的第一堂課叫我們買書,例如《中國現代小說史》《中國經典短篇小說精選》(2002),更叫我們記得買黃繼持教授編的《魯迅卷》(1994),他說:『……這是你們能買到最好的魯迅文集,而且黃繼持剛走。』」
推銷自己主譯的夏志清著作、自己編輯的書,和「剛走」朋友的書,劉紹銘是絕對不避嫌的,也不知曾卓然那班學生有沒有遵從。
馬幼垣還有一段話,我迄今記得。他說:「研究舊小說多年,我於今『覺悟』了,不要在二三流作品中打滾了,我要研究第一流的。」於是就有了一系列探討《水滸》的文字,而且每出一本就簽贈一本寄來。
於今,劉紹銘逝去,馬幼垣也「隱居」去了。真是懷念得很。
曾卓然書中有篇〈林太乙的長篇小說《金盤街》中的租住空間〉,這不僅是讀後感,還是一篇可茲發揮的論文。金盤街,不是外地的街道名稱,而是香港的一條街道,一條反映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香港居住環境的街道。
這部小書印刷精美,內容蕪雜而不失其味的散文集,勾起我不少回憶。對了,還有逝去的也斯,那真是讀了令人心傷,曾答應為他的《後殖民食物與愛情》寫些推介文字,於今還未動筆,愧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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